快20年了，在中州铝厂度过的那个雪夜，如一缕兰香，始终萦绕我心头。

那是1989年，我大学毕业，分配到位于河南省焦作、新乡地区的中州铝厂建设指挥部工作。中铝项目地跨两市三县，号称“有色宝钢”。面对着蓝天白云，面对着巍峨的太行山和山下近万亩鹅卵石滩上的建设工地，创业的豪情在我胸中激荡。

1989年底，为了更好地就近服务，建设指挥部从暂住的部队营房，搬入了尚不具备办公条件的现场办公楼。当时，厂区围墙还没有砌起，办公楼的配套设施一概没有，连职工食堂都没有建成。每天中午，几辆大客车把同志们拉到数公里外的宿舍区食堂就餐。

当时，办公楼交工匆忙，一楼门窗的防盗网没有安装，楼里也没有保安，只有一位年纪较大的马师傅晚上值班。为了安全，机关里每个处室轮流派人参加晚上的值班。

那时我年轻，自然经常值夜班。

1990年元旦刚过，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下。那天是我值班，与往常一样，我中午就在食堂买好了两个馒头。下班后，当楼里的同志们坐着一辆辆通勤大客车开往焦作市以后，我在办公室里，泡上一杯热茶，拿出冷馒头，用筷子插上，一边在电炉上烤馒头，一边悠闲地读起报纸。

天渐渐暗下来，外面的雪越下越大，透过玻璃窗，隐约能看到几点闪烁的灯光。工地被弥漫的大雪遮蔽了。

我拿着一根电击棒，开始了当晚的第一次楼层巡查。那天我的心情格外好，因为那天是我23岁的生日，这也是我工作后的第一个生日。一毕业就加入这样一个重点项目建设，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啊！想起作为企业的创业者，想起未来企业的产品里实实在在熔着自己的汗水，想起我们亲手植下的树木将枝繁叶茂......想起这些，我就格外地激动。23岁生日虽然独自在工地度过，但我却感到快乐、充实、自豪。

夜渐渐深了，雪越下越大，飘飘扬扬的雪花如鹅毛般漫天飞舞，窗外简直象个童话世界。正当我准备开始第二次巡查时，有人敲门。开门，进来的是值班室的马师傅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看不清面目的“雪人”。

“小石，你的同学找你。”马师傅笑呵呵地说。

“同学？”我感到非常纳闷，因为在工地我没有同学，而最近距离的同学也在焦作市里。焦作市距离中州铝厂有几十公里，天色这么晚，中巴车早已经没有了，况且在这么偏僻的地方，这样的雪夜，即使搭便车都不容易呀！

“新荣，祝你生日快乐！”

熟悉的声音，这分明是我大学同学欣华和他的女朋友国红啊！

看着他们头上、眉毛上、衣服上结挂的冰雪和被冻得通红的脸颊，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！

欣华说，他记得我生日，几天前他曾经问我生日能不能来市里过。我告诉他因为值班去不了，于是他和女朋友商议，在我生日那天他们到中铝工地为我过生日，送我一个惊喜！

可是天公不作美，天降大雪。他俩下班后匆匆到车站，然而，去中州铝厂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发出。他们于是坐上了另外一条线路的车。要知道，那一条线的终点站，距离中铝还有十多里路呵！

大雪封路，车速很慢，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车程，他们坐了近3个小时。下车后继续步行近两个小时，才到达中铝办公楼。

“还没吃饭吧？赶紧弄饭吃！”马师傅的话提醒了我。我赶紧去小车班找值班司机。马师傅带着他俩到自己房间去烤火。

在小车班，值班司机杨师傅听了情况，马上起身说：“走，咱们到宿舍区碰碰运气，看能找点东西吃不。”

外面是银白世界，鹅毛大雪依然漫天飞舞，寂静空旷的工地上，吉普车在厚厚的积雪上小心翼翼地蠕动。到达宿舍区，仅有的两家小商店已经灭灯。

“看来连方便面都吃不上了！”我失望地说。

“去找食堂的王班长！”杨师傅说。

顺着一排排平房，我们终于打听到了王班长。王班长已经睡下，听了我的介绍，他迅速穿上衣服，带我们来到食堂。开灯，捅火，随着炒勺的一阵翻飞，几个香喷喷的菜一转眼就炒好了。他用一个大搪瓷铁盆把菜一盛，抓了几个馒头扔进去，说：“妥了！”

于是，在这寒冷的雪夜，我怀端一盆热气腾腾的饭菜，坐着吉普车，驶向办公楼。

快20年过去了，我也离开中州铝厂10年了，但那个雪夜，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，如一缕清香，永驻我心田。

作者：石新荣  配图：何白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