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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镜中人——胡英

    2020-06-29

    在床头柜上贴了面镜子。

    对镜一照,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的人。一副疲惫不堪的面容,眉头间像是挂着一把锁,男人般的肩膀,运动员型粗壮的手臂,横向生长的一堆肉耷拉着,不耐烦的表情。

    瞬间惊住了!这是我吗?这还是那个瘦猴子吗?是谁说这脸上没有肉?这哪是弱不禁风的身体?

    啊!尖叫加上嚎叫。我怎么是这个样子了?赶紧闭上眼睛,深呼吸一分钟。是谁说的,你内在的相貌最终会变成你脸上的表情?这是我吗?怎么看上去如此陌生?

    想想你有多久没有仔细的端详过自己,透过一面镜子?一个月还是半年?

    每天陷在一地的琐碎,一堆的难处里,无暇揽镜自照,亦无心修饰装扮。反正是禁闭在家中,披块破布在身上,身边人都已迟钝得没反应。

    直到被一面镜子唤醒,这才从生活的一堆皱褶里抬起头来,使劲扒拉着左看右看,长久凝视自己,半天才扯出一丝笑意来。

    我不是个自恋的人。家中只有两把镜子,一个穿衣镜贴在门后的墙上,不穿新衣的时候,几乎完全想不起来。

    另一把小镜子,放在床头,每日,擦脸时才会拿起来细细的照几下。

    很少端详探究自己的全貌,更别说欣赏陶醉,唯一在意的是脸上气色,若是太苍白,就拿口红做腮红抹出好气色,没睡好就抹一点粉底,哪怕是病怏怏,也尽量让一张脸呈现出光泽感,不至于自己看着都厌。

    曾经多年很难长肉,穿最小码的衣服,住个医院都会被医生怀疑营养不良,听到人对这张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:“你脸好瘦啊!“

    这两年忽然喝水都长肉了,开始注意节制饮食。这一个多月,动弹少了,体重就飙升,瘦脸变圆脸。眉宇间的川字纹,却是越来越深。每次拿起镜子,一只手都会使劲地拍打上去,恨不得抖落岁月的积尘。

    母亲说我从小就爱皱眉睡觉,爱皱眉的人,多半爱操心,多焦虑,心里面的那些纠结,最后都印在了脸上,埋在了印堂里。

    年轻时,那是带着一丝忧郁气质的脸。
    中年后,怎么看都是一张焦虑的脸。

    不喜欢这张脸,却想让这张脸再度容光焕发。有我所欣赏的沉静平和淡泊,还有一份自律和坚持。内心有抵御风霜的能力,才能优雅地老去。

    便从衣柜底下翻出一面镜子,贴在墙上。每天提醒自己:“喜乐的心乃是良药哦!”

    自从有了这面镜子,便能看到自己烦闷生气的丑样子,赶紧就嘴巴上翘逼着自己笑一笑,做几个夸张的表情,对着镜子里面那个不开心的人,空舞几下拳头:“你是乘风破浪的!大姐大!”

    好玩。自己拿自己开涮,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,竟也可以解压,疗愈,吸引我更深沉的凝视,展开内在空间的对话:

    “其实你大笑的时候才是你最好看的样子!”

    “啊?那嘴都笑歪了!”

    “那才是你最美的样子!自在洒脱活泼!”

    “小时候才是那样子!”

    “那就回到小时候,让你的心回到小时候。寻找那时候的状态!”

    “可我的心很难安静,怎么办?”

    “你闭目祈祷之时,就是你最好的静心课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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